山间有风

你也不必喜欢我。

被偷走的人生

长生八十岁这一年,人生终于走到了尽头,那时他的老伴早已离世多年,儿女都已有了自己的家庭,就连子孙都已长大成人,极少再来看他,倒是那条在老伴去世后一直陪着他的老狗,至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。

长生给这土狗取名二丫,同女儿的乳名一样。

在长生躺在医院的时候,家里那条老狗便被人遗忘了,只有邻居老陈帮忙喂食,起初二丫很安分,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,但某天晚上二丫却怎么也不肯吃饭,它朝老陈大声吼叫,企图挣脱那条捆着它的链子跑出去,但它已经老了,不似从前那般活力旺盛,所以任凭它如何挣扎,链子都没有断开,老陈以为二丫疯了,不敢靠近,于是离开了长生家里。

依旧奋力挣扎的二丫望着门口不停呜咽,口水流了一地,声音也越来越虚弱……


1

长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,上面有两个姐姐,父亲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石匠,平日忙得不可开交。

儿时长生喜欢跑去山里看父亲采石,将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凿得方方正正,然后由大货车拉走,长生问父亲,“这些石头会被拉去哪里?”

父亲说,“拉去城里,卖给有需要的人。”

那是长生第一次对城市产生向往,也是头一遭想要去城里看看。

于是长生同父亲祈求,盼着能去一回城里,父亲说,“等过年的时候再去。”

好容易等到春节,一家人穿着崭新的衣服进了城,长生看上了糖葫芦,于是父亲给三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串,然后带着他们去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。

那时的城里其实也没有太多新奇的物事,但这对于从未来过城里的孩子们而言,依旧充满了诱惑。

长生被母亲牵着手走在大街上,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,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,心中满是羡慕,羡慕他们可以一出生便生活在城里。

虽然那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,但那天被长生牢牢记在了脑海里,他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再次来到城里,买那些母亲舍不得买给他的零食和玩具。

长生的母亲同大多农村妇女一样,没什么文化,平日里就宠着长生这个小儿子,但凡有什么好吃的,必然会留给长生。诸如家里难得炖了鸡,肉最多的鸡腿一定都是长生的,两个姐姐也不敢有怨言。

有一回大姐带着长生去池塘洗衣服,长生贪玩不小心掉进了水里,差点被淹死,大姐在边上急得大哭大叫,幸好被过路的大人听见将长生捞了起来,大姐吓得浑身发抖,不敢将这事告诉母亲,要长生也瞒着。

但后来将长生捞起来的大人顺嘴同长生母亲说了,于是母亲立刻回到家,将刚刚放学回家的大姐抓住一顿胖揍,麻绳打在大姐身上,一下就是一条血印子,二姐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出声。任凭大姐如何哭喊母亲都不肯罢手,直到长生啃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梨子走进家门,发现大姐正在挨打,忙跑过来抱住母亲挥着麻绳的手,求她别打了,母亲才终于停手。

但她的麻绳立刻又落到了长生身上,长生哪里受过这种痛,当场便哇哇大哭,但母亲没有收手,只是问他,“知道自己错哪了吗?”

“不……不知道。”长生抽噎道。

麻绳又一次落下,母亲说,“你以后还去不去玩水了?”

长生忙接口道,“不去了。”

这场突如其来的抽打才终于结束了。

但大姐的心里却因此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,她同长生说,“我真恨你啊。”

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里是再常见不过的,所以大姐一心想要通过学习离开这个破地方,为此她拼命学习,即便母亲多次同她说,“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”,她也不作理会,只求父亲送她去城里念高中。

好在父亲还算开明,凑了学费将大姐送进了城里。

送大姐离开那天,二姐跟在大姐后头,哭得稀里哗啦,大姐知道她在哭什么,于是安慰她,“别哭,好好学习,到时来找我。”

长生也想去城里,父亲说,“要去可以,好好读书,我送你去。”

……

那年大姐十六岁,上高二,二姐十四岁,初三,长生十岁,四年级。

变故便是这一年发生的。

眼见着大姐上了高中,二姐也即将上高中,而城里的学费要比乡下高出许多,为了赚更多的钱,父亲接了更多的活,每天加班到夜里十点,打着手电筒都要工作,早上天刚蒙蒙亮便又出门去,一连数月下来,因为过于疲惫,在一次采石中不慎掉下了山坡,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中脑袋,当场便没了。

来叫人的是村里的王伯伯,他急匆匆跑来,将长生的母亲叫了过去,那时母亲还在地里劳作,听见王伯伯说“你家那口子没了”,母亲跌坐到地上,哑声反问道,“你说什么?”

父亲的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,长生和二姐刚从学校回来,他们还在为今晚谁洗碗不停争论着,村里的婶婶同他们说,“快回家吧,你们爸爸没了。”

长生骂道,“我爸好好的,你才没了!”然后拉着二姐气呼呼赶回家去。

还没进门便听到母亲的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,长生抓紧二姐的手,浑身发抖,他说,“二姐,我怕。”

二姐拽紧了长生的手,颤声回道,“我也怕。”

大姐是在夜里赶回来的,她跑进屋里,却被母亲狠狠打了一耳光,“都怪你,不让你读书你偏要读!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!你爸都是因为你才没了!”

日光灯悬在头顶,母亲的哭声不断传进三个孩子的耳里,他们跪在父亲的尸体旁,也不敢说话,肚子饿了也不敢同母亲说……

那个夜晚是长生这辈子过得最漫长的夜晚。


2

父亲死了,家里的顶梁柱没了,母亲一个女人是无法供三个孩子上学的,所以大姐和二姐被迫停学,任凭她们如何哭闹,母亲都没有松口。

休学后不久,便有人给大姐介绍对象,母亲收了两万块彩礼,便将大姐嫁了出去,那钱拿来给长生做了学费。

二姐被带去理发店做了学徒,每个月有几百块的工资,都交给了母亲。

长生偶尔会跑来找二姐,都被赶走了。

而大姐自从嫁出去后,便极少再回来,只有逢年过节时会回家,吃完饭给父亲上香后又立刻离开,仿佛一刻都不肯多留。

那时长生不明白,身为子女,大姐和二姐为什么会如此厌恶这个家庭,他也早就忘了大姐曾经同他说的,“我真恨你啊。”

因为那些伤口,长生从未切身体会过,所以他不懂。

而长生因为实在不是读书的料,所以初中读完后便不肯再读了,而那年他刚满十五岁。

大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,二姐也已经嫁人,家里只剩下日渐衰老的母亲。

长生一头扎进了这座他儿时无比向往的大城市里,企图能在这里混出一片天地。

因为他文凭太低,又是从农村出来的,所以找工作时处处碰壁,最后只能跟人去工地上搬砖,打混凝土,做一些下力活。

而他儿时对大城市的向往,终于被现实的艰难一点一点摧毁,唯有儿时父亲带着一家人来城里的情景,依旧刻在他的脑海里。

在城里摸爬打滚几年后,长生有了些积蓄,母亲催他结婚,给他介绍了邻村的阿花,长生回家看了,觉得还行,这婚便这么结了。

婚后不久长生又到城里开始工作,因为有了经验,所以找长生干活的人也多了起来,日子长了,长生便自己做起了包工头,赚钱也要轻松一点。

考虑到要将阿花和母亲接到城里来,所以长生用自己的积蓄在城里买了房子,那时买房还不流行,房价也没有如今这么变态,所以买房还是比较轻松的。

将母亲和阿花接到城里后,长生又去找了大姐和二姐,同她们说了新家的地址,让她们没事多来看看母亲。

可他去到大姐家时,才发现曾经心比天高,誓要离开农村的大姐,早已经被生活磨平棱角,成了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,皮肤黝黑,身材粗壮,脸上的皱纹分外明显,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倒像四十岁了。

那日长生坐在大姐家里同大姐夫聊天,大姐则在厨房里忙碌着,直到做好饭菜端上桌,大姐叫来了一双儿女,他们围坐在饭桌上,长生眼见着大姐十分自然的,将那块肉最多的排骨夹进了小儿子的碗里,叮嘱他多吃点。

长生问大姐,“闺女几年级了?”

大姐说,“初三了,今年准备送她去城里读书了。”

一旁的大姐夫搭腔道,“女孩子上完初中就行了,读那么多书干嘛?”

“要读的。”大姐坚定道,顺手又夹了块排骨到女儿的碗里,轻声道,“多吃点。”

那时长生隐隐察觉到,大姐骨子里的倨傲还在。

而二姐则是围着儿子团团转,生怕孩子饿了冷了,似要将满腔爱意都倾覆在孩子身上,长生问她,“这么喜欢孩子,多生一个不好吗?”

“不生了,一个就够了。”二姐盯着孩子,苦笑道。

直到那时,长生依旧看不懂大姐和二姐,不明白她们的敌意,不明白她们的倔强,不明白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么就如此生分。


3

长生二十五岁那年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,是个男孩儿,长生叫他大宝,所有宠爱都一股脑给了他,每日工作回到家里,必然会跑去看看孩子,孩子一笑,长生便觉得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。

大宝四岁那年,长生得了一个女儿,他远远望着,阿花让他抱抱孩子,他不紧不慢踱过去,看了看,最终还是没有抱起来,阿花知道,长生不喜欢女儿。

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,长生便像所有父亲一样,对待子女严肃刻板,不苟言笑,对待大宝尤为严厉,要求大宝学习要好,时时同他说没文化要吃亏的。

于是他逼迫着大宝上那些数不尽的补习班,大宝叛逆不肯去,被长生揍了不少回。有一回阿花同他说,“二丫想学,你让二丫去学吧。”却被长生严词拒绝了,“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,养那么好干嘛!”

虽然知道那是长生在气头上,但二丫依旧委屈地掉眼泪,她努力将所有事做到最好,却从来得不到父亲夸赞,她考试得了第一父亲也只是随口鼓励一句,但大宝考试及格那天,长生让阿花买了大宝最爱吃的烧鸡,在饭桌上不停夸大宝。

长生骨子里同母亲一样,他觉得儿子将来要成家立业的,是要照顾自己的人,而闺女早晚会是别人家的,所以他同母亲一样,待女儿并不好。

逢年过节母亲给了大宝压岁钱,二丫什么都没有,长生知道,但从不说什么,倒是阿花会偷偷给二丫塞钱,让她去买自己喜欢吃的。

长生从未想过,有一天,他乖巧懂事的女儿会反抗他,会同他大吼道,“我恨你!”

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同记忆中大姐与他说的话相重叠,长生一时愣在原地,他终于开始反思,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。

而那天,是因为二丫拿了绘画一等奖的奖状回家,高高兴兴将画和奖状贴在了墙上,她小心翼翼同长生说,“爸,我想学美术。”

却被长生随手撕掉,还指责她,“不好好学习净整些没用的!不想读书就出去打工,别浪费老子的钱!”

可二丫成绩明明一直很好,邻居都说长生有个好女儿,可长生似乎从来看不见,旁人对二丫的夸奖,长生只当玩笑,他不会想二丫也是自己的孩子,他骨子里就觉得,二丫将来是别人家的,她越优秀,长生就越不开心,因为他其实很害怕,害怕将来二丫会同大姐二姐一样,跟自己的父母相看两厌。

那天二丫不顾一切朝长生吼道,“既然您那么讨厌我,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?哥哥是您的孩子,我就不是吗?”

长生气得第一次动手打了二丫,他骂她,“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回报我吗?”

长生的母亲在一旁呵斥二丫,“养女儿有什么用,都是白眼狼!”

二丫歇斯底里道,“那您真的爱我吗?爸爸!”那一声质问对于十六岁的孩子仿佛已经拼尽全力,稚嫩的脸上涕泗横流。

阿花慌忙上前将二丫揽进怀里,柔声哄道,“爸爸是爱你的,是爱你的。”阿花亲吻二丫的发顶,落下泪来,良久又一次重复道,“是爱你的。”

可是二丫不信,“他爱哥哥,他不爱我。”二丫将头埋进妈妈怀里,痛哭道,“我知道他不爱我,可是妈妈,这不公平!”

那年大宝已经在外地上大学,只有寒暑假回家,偶尔会给家里打电话,正巧那天大宝给家里打了电话,他在电话那头笑得春风得意,同父亲要钱买一台笔记本电脑,说是学习需要,长生沉默片刻应下了,于是大宝笑得更大声了,二丫在一旁瞪大眼睛咬紧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

好在最终长生还是送二丫去学了美术。


4

长生四十八岁那年,大宝从一所二流大学毕业,二丫考上了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,选了设计专业,需要不少钱,长生负担不起,便动了想让二丫休学的念头,但二丫性子倔,她同长生说,“您借我两年的学费,之后的学费我自己想办法,以后我赚钱了一定还给您!”

那年二丫同长生打了欠条,那欠条被长生放在床头柜里,从未拿出来看过,也是那回,长生第一次问阿花,“我是不做错了?”

阿花没有回答他。

长生五十岁那年,母亲去世了,他在葬礼上问前来吊唁的大姐和二姐,“只有妈死了你们才肯来看她吗?”

那时大姐已经五十六岁,她望着远处在招呼亲戚的大女儿,平静地同长生道,“你看,我闺女当了医生,是不是很厉害?”

长生才终于明白,大姐一直以来恨着的,都是母亲亲手摧毁了她的人生。

那些本来会有的无数种可能,都在四十年前被母亲扼杀在了摇篮里。

长生突然感到一阵焦虑,他想起了二丫,于是四处搜寻,终于在角落处发现了她,他盯着二丫瞧了许久,发现在不知觉间,二丫已经长到这般大了,她低着头,不笑也不说话,有人过去搭话她会轻声回应。

长生走到二丫面前的时候,突然不知道该同二丫说什么,只好粗声问她,“在外面钱够吗?”

二丫抬起头,下意识以为父亲在催她还钱,于是轻声回道,“您放心,再过几年,我会把欠您的钱还给您。”

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,长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因为他本就从未关心过二丫,所以任何话语都显得突兀,就连关心都找不到理由。

父女两人尴尬地望着对方,找不到话题,良久二丫说,“我先去找妈妈了。”

长生应了声,眼见着二丫逃一般往人群里蹿去。

那晚长生做了一个梦,他梦见二丫离开了,他不知道二丫要去哪里,他抓不住,也留不住,慌乱间他大声喊着二丫的名字,醒来发现是一场梦,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,身旁的阿花也被惊醒,忙问他,“怎么了?”

长生抹去额头的汗水,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,只道,“没事,睡吧。”

第二天长生去银行给二丫打钱,不久后却被退了回来,不管长生怎么转,过几天二丫都会退回来。

二丫大学毕业后申请了留学资格,去了国外,没有同家里任何人商量,直到走的那天才通知了他们,长生看着二丫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,又一次粗声问道,“钱够吗?”

二丫回头瞧了长生一眼,淡淡道,“我会自己解决,不会同您要钱的。”

那是长生最后一次见到二丫,因为从那以后,二丫便长居国外,改了名字,断了国内的所有联系方式,走得决绝又骄傲。

长生六十岁那年,收到了一封从国外邮寄过来的信封,信封里有一张照片和一张银行卡,还有一张纸条。

照片上,是二丫跟一个外国男人,他们中间还站着两个孩子……

长生能看出来,二丫过得很好。

而那张纸条上写着的,只有银行卡密码,长生将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,终于确定,是真的只写了银行卡密码。

长生将东西尽数装进信封里,同当年二丫写下的欠条放在了一起,他没有去查过那张卡里有多少钱,他怕看了会掉眼泪。


5

大宝结婚后便搬出去住了,偶尔会带着媳妇儿回来看看长生,后来有了孩子,便将孩子交给了长生和阿花照看,也算是给长生无聊的晚年生活找了些乐趣。

孩子一天天长大,长生一天天老去,某天孩子问长生,“爷爷,爸爸说我还有个姑姑,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呢?”

这一问倒叫长生不知如何回答,想了许久才回道,“因为她离家太远了。”

孩子又问,“那姑姑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呢?”

长生重重地叹了口气,苦笑道,“因为爷爷曾经做错了一件事。”

“是什么事?”孩子不依不饶地追问,长生有些招架不住,幸好阿花将孩子叫了过去,才让长生松了口气。

转身回房间,打开放着二丫照片的盒子,长生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二丫笑着的脸,瞧着瞧着便有泪珠子打在照片上,长生手忙脚乱地扯着衣服将照片上的泪珠擦拭干净,良久才叹道,“爸爸错了。”

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,洒在长生已然斑白的头发上,熠熠生辉。

“老头子,出来吃饭了。”阿花在门外喊道。


6

长生六十八岁这年,阿花进了医院,医生说得了胃癌,是晚期,不建议治疗。

于是长生问阿花,“你想去哪?”

阿花说,“我想去见见二丫。”

于是长生第一次拿出二丫曾经寄过来的银行卡去了银行,发现里面有二十万。

长生拿着钱去旅行社,报了一个旅游团,第二天便带着阿花去了国外。

可他们没有二丫的联系方式,不知道二丫叫什么,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,他们听不懂外语,不敢同人群走散,但阿花已经很满足了,她说,“原来这就是二丫生活的地方。”

回来后不久,阿花便走了。

长生没有哭,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变化,但只有长生知道,他会在早上习惯性叫阿花的名字,会在吃饭时习惯性盛两碗饭,会在出门时问一声,“老婆子,好了没?”反应过来阿花已经不在了后,便会摇摇头叹息一声。

大宝也曾想过要将长生接到身边一起生活,但因为长生越来越古怪的脾气,最终还是作罢了。


7

孤独的长生从外面买了只小土狗回来,每天牵着土狗去公园里同人下象棋,回来后会去隔壁老陈那里喝两杯,眼见着小土狗越长越大,长生便给它取了个名儿,叫二丫,每次叫它的时候,长生都会觉得二丫还在自己身边。

老陈知道,二丫是长生的心病,是他这一生的痛楚。

老陈问过长生,“不试着找找二丫吗?”

长生说,“不找了,找到也不知道说什么。”


8

长生是夜里十一点走的,临走时望着窗外的月亮,心里想着,“此时二丫在做什么呢?”

……

第二天老陈打开长生家门的时候,发现二丫趴在地上,直挺挺的,已经没了呼吸。

不久后大宝便捧着长生的骨灰盒回来了,他遵循长生的遗愿,打开了长生放在床头柜里的盒子,那里面放着的是二丫得过的奖状,和那张曾经被长生撕毁,却又被长生悄悄粘好的画,还有那张早已泛黄的欠条,和那封来自异国他乡的信件。

长生下葬那天,大宝把那只死掉的狗一起埋了,就埋在长生旁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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